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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Way back into love》Athrun X Cagalli
在踏上到PLANT,警告杜蘭達議長不要使用歐普殘留的軍力的旅程之前,卡佳里一直都覺得自己的手中掌握著名為幸福的東西。
雖然工作堆積如山,但是儘管辛苦,還是值得的,因為那個男人總是站在她的身後支持她。
那時候,她以為只要自己的所愛在身邊守候著自己,那就是幸福。但是,她從來都未曾想過,原來幸福並不是永遠都屬於她。
而越是想他留在自己身邊,就只是在強迫他。
也許讓他離開,才是唯一能通往幸福的道路。
到PLANT的前一天,卡佳里的工作一如往常的多,和首長們開會,然後回到辦公室批閱文件,真是忙得馬不停蹄。
「啊…好累喔……」卡佳里忍不住將臉頰埋在小山般的文件上,埋怨地叫著。
見卡佳里沮喪又痛苦,站在她旁邊的阿斯蘭便沒好氣地笑了。
「那麼先休息一下吧。」反正她看著這埋文件都已經有大半天了。
「不行啊,不然又要通霄了。」卡佳里像顆皮球般,洩氣地道。
「通霄是在所難免的,至多我留在這裡陪妳吧。」
「如果我在這裡通霄工作,你當然要留在這裡陪我啊,你的工作不就是保護我嗎?」卡佳里嘟起
嘴巴,覺得他的話有點多餘。
保護,是因為他的工作的職責所在,還是他的自願?
保鑣這項工作,他覺得很好,因為可以無時無刻都待在她的身邊,也方便照顧她,但是他似乎忽略了一樣東西,那就是他在她身邊能做的事。
只能保護她,跟什麼都做不到根本沒有分別。
她經常說他是天生勞碌命,究竟,誰才是啊?
看著她處理政務而廢寢忘食,他覺得心疼非常,漸漸發覺原來自己待在她身邊,什麼都不能為她做。想及此,他總有種渴望離開歐普的欲望。
回到殖民地,也許有他的用武之地。
不過這個念頭,總是很快又被他打消了。
──離開她的身邊,可能算是一種背叛。
「我先去沏茶,妳繼續乖乖工作喔。」
留下這句話,阿斯蘭便頭也不回地離開首長辦公室,輕輕地關上門。
每一次凝望著他的背影,卡佳里都覺得他有種不再回來的感覺。
因為他的心是掛念著殖民地的,從他的眼神和表情可以看到,他是多麼的渴望回到殖民地,只是他不忍心拋下她,讓她孤軍作戰而已。
剛沸騰的紅茶冒起如迷霧般的白煙,彷彿引領他走進奇異的空間裡,讓他再也無法走出那個世界,最後,導致泥足深陷。
在那個世界裡,除了讓他深藏的欲望釋放出來外,還有浮現起一股罪惡感。
那幾種情感快速地掠過心頭,然後,再次在心頭裡消失,蕩然無存。好像那種情感從來都未曾存在過般,若有似無。
阿斯蘭捧著盤子,再次走進首長辦公室。
裡面的女孩還在埋頭苦幹,見阿斯蘭回來了,她不由得深深地吁了口氣,猶如一下子放下了身上的重擔般,與別人眼中的嚴肅模樣是截然不同。因為她只有在他面前,才會流露出脆弱的一面。
也許,她一直都在緊繃著。
卡佳里將臉貼在文件上,懶懶地趴在桌上,睜著那雙清澈的琥珀眼眸,看著阿斯蘭將紅茶放到自己面前。
通霄熬夜,以往她都是選擇喝咖啡的,因為那樣比較提神。但是他說喝咖啡對身體不好,所以漸漸要求她轉喝紅茶。
他比誰都待她溫柔體貼,但他卻比誰都待她嚴厲認真。
然而,她就是喜歡他這點。
「如果累了,先小睡片刻吧。」阿斯蘭站到她旁邊,溫柔地揉了揉她那頭柔軟的金髮。
他的動作充滿縱容與寵溺,讓她禁不住鬆開一直拉緊的弦線,
也許,一直以來,她都需要一個沒有戰火的和平世界,那樣的話,她就不用那麼辛苦了,為了處理國事而熬夜弄壞身子,也不會讓身邊這個男人擔心。
──但是,現實總是事與願違。
「嗯。」卡佳里點了點頭。
她趴在辦公桌上,閉上眼睛,不消一會就睡著了。
見此,阿斯蘭只是牽唇笑笑。
因為,她早就疲憊不堪了,只是用強烈的意志揮走排山倒海向她襲來的睡意。
他們都是固執的人,凡事都喜歡拚命隱忍著,不過就是因為他們如此相似,才會走在一起,這就是他們互相吸引的地方。
見卡佳里睡得沉穩,阿斯蘭便走到她的身邊,動作儘量輕柔地將她從椅子上抱起來,接著將她放在沙發上。
然後,體貼地替她蓋上自己的外套。
他蹲在她的旁邊,端詳著她那安穩又毫無戒備的睡顏。
那祖母緣眸泛起柔柔的漣漪,他伸手替她撥開額上的髮絲,繼而,在她的額上輕輕地一吻。
輕柔得像若有似無。
* * *
無盡的夜,爾後迎來的是破曉的黎明,微風吹動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。
在睡意朦朧間,卡佳里感覺到一股溫暖凝聚於身上,定睛一看,原來是阿斯蘭的外套。
她從沙發上坐起身,揉了揉眼睛,再望向電子鐘,在微昏的環境中,她看到現在的時間是凌晨四點幾。
阿斯蘭呢──?
卡佳里站起身,在辦公室內四下張望。
不在。
不安感在心中油然而生,讓她緊抓住身上的外套,消除心中那肆意蔓延的不安,藉著上面仍殘留著的暖意,揮去心中的黑暗源頭。
她扭開門把,離開首長辦公室。
不知不覺間,她便來到附近的海灘。
海藍的髮絲被風吹拂著,那抹高挑的背影映入她的眼瞼,她要找的人,在這裡。
卡佳里走近他,一步一步的在沙上留下腳印。
聽到身後的動靜,阿斯蘭便轉過身,看到對方是熟悉的人,就不禁笑逐顏開。
眼底裡藏不住笑意,如泛起漣漪的海水般溫柔。
「卡佳里,怎麼了?」
「醒來的時候不見你,所以就出來找你了。」卡佳里照實回答,然後抬眸悄悄地端詳起他的臉,察覺到他一臉若有所思的。「在想什麼嗎?」
「欵?」疑惑。
「果然,你這隻小白鼠又在跑滾輪啊。」彷彿預料中事,卡佳里不滿地道。
然而,阿斯蘭並沒有反駁或是答話,只是低下頭,沉默了。
「有什麼事的話,可以告訴我啊。」卡佳里走到他的身邊,笑道。
「好。」
但是,他認為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她比較好。
因為,她絕對不會同意自己的想法。
一對戀人之間,還是會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,不是故意要向對方隱瞞,只是認為這樣更好。
這時,卡佳里坐落在沙灘上,完全不顧身上還穿著首長服,然後她又看了看仍在旁聽呆站著的小白鼠,一如往常的挑眉。
「還站著幹嘛,坐下來啊。」
他總是那麼嚴肅,不是一臉平靜就是一臉呆然。現在明明是他們獨處的時間,其他外人又不在,為什麼還是那麼見外?
阿斯蘭不由得按照卡佳里的意思坐下來,坐在她的身邊。
微涼的海風拂過臉頰,髮絲被吹亂了,濃濃的海水味撲鼻而來,夜空逐漸破曉,讓他們盯著天空。
「話說……」一直保持沉默的阿斯蘭,這時候打破沉默。
「嗯?」她屈起膝蓋,沒有望向他。
「我們,好久也沒曾靜靜地坐在一起了。」
她垂下眼瞼,琥珀色的眼眸變得黯然,然後將下巴抵在膝蓋上。
「如果能夠維持下去的話,那就好了。」
聞言,他轉頭望向她,從她的臉上,他捕捉到不可掩飾的落寞與憂傷。
大家的想法和願望,都是相同的。
阿斯蘭將頭倚在卡佳里的肩膀上,這個親暱而自然的舉動讓卡佳里微笑著看了他一眼。
他們凝望著前方的日出,太陽越過陰霾,從雲層中探出頭來,刺眼的白光迎面而來,溫暖的光芒映照在他們的臉上。
「好漂亮啊。」卡佳里不禁嘆為觀止。
「對。」這一刻的美好,成為讓往後緬懷的回憶。
「阿斯蘭。」她輕聲喚他。
「嗯?」他用單調的鼻音回應她。
「你的腦袋重死了。」
「讓我再躺一會啊。」
哼,在他們獨處的時候,他才會撒嬌。
不過,這正是他可愛的地方。
* * *
「我要去殖民地一躺。」
起初,卡佳里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。
現下歐普的狀況簡直是亂七八糟,但他竟然說要回去殖民地,所以那一刻,她不禁睜大眼睛,驚訝地望向他。
可是他的眼神是多麼的堅定不移,讓她無法對他說出挽留的話語。
這應該是他幾經掙脫和思考後,所想出來的打算。
看出卡佳里的不安與失落,雖說阿斯蘭不忍心讓她獨自一人在歐普單獨奮鬥,但是他是為了她才決定要去殖民地的。
--他需要力量去保護她。
阿雷克斯.迪諾這個人,自始至終,根本沒有真實存在過。
『如果不是真實的名字,那麼,那個人也根本不存在。』這是杜蘭達議長曾經意味深長地暗示。
所以,他要做回真正的阿斯蘭.薩拉。
既然他心意已決,卡佳里也沒理由反對。
可是想不到,這件事,卻是讓他們越走越遠的契機。
* * *
為什麼明明大家的理想是相同的,可是最後卻導致彼此背道而馳的局面?
對於這個問題,卡佳里總是百思不解,原本相愛的兩人,卻因為大家追尋的目標變得不同,所以大家之間便出現了芥蒂。
他變得冷漠了?還是從一開始他就是如此冷漠,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時候,他才會露出溫柔的笑容,說著縱容寵溺的話語?
然後,他們和好如初,之後她又拋開他。
在大天使號上太空之前,卡佳里拜託那個來自密涅瓦的CIC女孩美玲,去照顧那隻喜歡做傻事的小白鼠。
她能夠為他做的事,大概就只有這一件事。
但是這一件事,卻不會讓他高興。
也許說她天真,因為她以為這樣做他才會幸福,但是他認為的幸福,似乎並不是和那個名為美玲的女孩在一起。
而是和她在一起。
──她知道的,她明明是知道的,卻還要拋開他。
這件事,她做得很錯。想及此,她的眼角便淌著淚水,卻又堅決不讓它流淌下來。
為什麼她一定要如此堅強?因為,她想再次和他一起,就像他離開歐普之前,他們坐在沙灘一起看日出,他們都想回到那樣簡單幸福的日子。
回憶不再只能緬懷,而是能延續下去,有個能夠給對方交待的結局。
* * *
傷痕累累,恐怕這是他從很久以前就養成的習慣。
洗過澡後,打算穿上衣服的阿斯蘭不由得低頭,看著身上觸目的疤痕,有淺有深。
有的是幾年前的,有的則是近年的。
在鏡中,他看到自己赤裸的上身有一件絳紅的東西在閃爍著光芒,這讓他不由得若有所思地盯著它。
──哈烏梅利亞守護石。
無論何時,他都戴著那條守護石項鍊,形影不離。他將守護石放在手心,那絳紅的顏色映進他的綠眸裡。
要不是這條守護石項鍊,恐怕他已經死了幾次了。
所以他很感謝卡佳里將它送給他,而且,每當他看著它時,他的腦海裡便會浮現起那張變得成熟的清秀臉龐。
距離與她見面的時候,大概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。
而且,那還是在視訊見面,不過他們並沒有說過一句話,也不記得有沒有對視了。那時候瑪琉艦長和卡佳里交待大天使號會在宇宙維修和進行補給,然後才起航回歐普。
突然間,那一刻他有種他們相距甚遠的感覺,因為她在視訊裡所流露的眼神,是那樣的認真沉著。
環境所迫,她不得不成長。
在戰爭結束後,他在艦上完全沒有主動和她進行視訊通話,而她也沒有。
睹物思人。從剛才起就在旁邊的煌,禁不住盯著他暗忖。
「阿斯蘭,我要回房間和卡佳里通訊了,你來嗎?」煌瞇起眼睛,笑問。
「呃……」阿斯蘭頓時語塞。
「算了,不理你了,我走了。」煌瞟了他一眼,然後滿不在乎地離開。
明明就渴望和對方見一面和說話,但就是不敢承認,哼,不然他思念成疾好了!
凝望著煌的背影,阿斯蘭頓時欲言又止。
是你不給我機會回答你吧?你這個可惡的煌……
回到房間,阿斯蘭躺在床上閉目養神。
明明只隔著一個房間,但他卻沒有勇氣去踏出那一步,只要到隔壁的房間,他就可以和她說上一句話。
但是他又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麼。
也許他想和她說的話,是多不勝數。
漸漸,他每天都做著幫助艦內維修的工作,一眨眼又是三個月,距離離開地球已經有半年了。直至大天使號正式回航到歐普,他的心情竟變得複雜起來。
* * *
懊惱,還是懊惱。
為什麼大天使號已經從宇宙回來了,她卻看不到他的出現?在虛理政務的時候,她悄悄地從忙裡偷閑的暗想。
但是,她又不敢問瑪琉艦長。
然而在今天,奇薩卡在向她報告事務時,卻突然繃出一句奇怪的話來。
「關於歐普重建,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,」奇薩卡低頭看著文件,嚴肅地交待這件事,接著頓了頓,又續道:「另外一件事是,阿雷克斯.迪諾至今還留在大天使號上,似乎是在做著最後的維修工作。」
原本聽著奇薩卡的報告時,卡佳里還是一臉認真而平靜,但當她聽到後一句話時,不禁露出愕然又不解的神情。
「欵…這個……」卡佳里皺起秀眉,一臉無奈。
好端端的,幹嘛要提及他啊?剛才他不是還在報告正經事的嗎?
「妳不去見他嗎?」豈料奇薩卡反問。
「我……」卡佳里頓時啞口無言。
的確,她是想去見他,但並不是在這個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,而且,她的工作那麼忙,又怎能輕易地抽空去見他?
似乎是猜到她的顧慮,奇薩卡仍是面無表情,但逸出唇的話語卻是充滿玩味。
「今晚妳並沒有任何工作,似乎有空啊。」
想不到連奇薩卡也會撮合她與阿斯蘭啊。
最後,卡佳里還是決定在晚上去大天使號去找他。
畢竟,長久以來,日積月累的思念是騙不了她的。
晚上。
沿途上坐在橋車裡,卡佳里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。她的手心不斷冒汗,但她仍然緊握住拳頭,將手放在膝蓋上,心裡甚至還有種臨陣退縮的衝動。
她承認自己太膽小了,因為害怕受傷,所以總是下意識的作出自我保護,然而最終受到傷害的並不是她,而是另一個人。
──自私得很。
悄悄地走進大天使號的艦裡,寧靜的空間裡迴響起她的腳步聲。裡面雖然亮著一絲微弱的燈光,但四周的環境還是一片昏暗。
她在走廊上走著,發覺走了那麼久,這裡真的是杳無人跡。
就在她尋找著阿斯蘭的房間時,一個沉隱的聲音便響起了。
「什麼人?」
對方戒備地說著,不動聲色地走近卡佳里,還未待她開口向他解釋,他就迅速地來到她的面前,將她撲倒在地上。
「啊!」卡佳里禁不住驚叫出聲。
尖叫聲在靜謐無人的空間裡迴響起。划破了寧靜的黑暗。
而坐在她身上的人影,似是嚇了一跳,他先是僵住了身體,接著幾經辛苦,才能在乾涸的喉嚨裡,吐出一句話來。
「卡……佳里?」他的聲音藏不住訝異又與疑惑。
這是怎麼回事,難道現在回到兩年前,他們在無人島相遇的那時候嗎?
在黑暗中,兩雙清洌炯亮的眼眸四目相對,在彼此之間,產生起一股無形的火花。
這時,聽到卡佳里因為承受不了他的體重而難受地低吟,阿斯蘭這下才回過神來,趕緊躡手躡腳的從她瘦小的身軀上跳下來。
他將她從地上扶坐起來,雖然心裡是又驚又喜的,但還是保持著冷靜地問:「卡佳里,對不起,不過妳怎麼會在這裡?」
她早就料到他這樣問她,但是卻啞口無言。
藉口,現在她能找什麼藉口,消除他們之間的尷尬?
來到這裡,她才有點後悔起來,因為她從來都是不敢愛。
對,她不單不敢愛,也將他放在國家之後,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待在自己身邊,真是個很傻的男人,但這就是他溫柔的地方。
剛才在來的路上,她就一直在思索他們的話題,可是現在,腦袋卻是空白一片。
察覺自己已沉默了好久,卡佳里立刻拚命從喉嚨裡發出一絲聲音,聽起來略為沙啞。
「啊…我只是路過來找你而已。」
「路過?」阿斯蘭挑眉。
路過這裡?這裡與行政廳的距離甚遠,基本上是要坐車來這裡的。
但是,阿斯蘭並沒有拆穿她的意思,因為他一向都喜歡給予她下台的機會。
「對、對啊。」卡佳里完全沒有察覺一絲端倪,還猛地點頭。
「這裡有點暗,先起來吧。」阿斯蘭將卡佳里扶起來。
兩人佇立著,頓時沉默起來。
空氣中彌漫起僵硬與尷尬的氣氛,讓卡佳里的心臟不規律地咚咚跳動,她禁不住伸手去摀住胸口,也悄悄地吸了一口氣,紓緩壓力。
「既然已經見到你了,那我先走了。」一股腦兒勁,卡佳里像是落荒而逃的跑掉了。
「卡佳里?」聽到她這句莫名其妙的話,阿斯蘭不由得不明所以地叫住她。
但縱然她是聽到他的叫喚,但她仍然似是置若罔聞般,繼續向前跑,彷彿在尋找能夠離開這裡的曙光,拚命追隨著那一處前進。
為什麼她越是向前跑,出口卻越是遙遠?她很害怕後方的人會抓到自己,不過她最害怕的,其實是他會用溫柔似水的目光望著自己。
──她又在逃避了。
她不想受傷,也不想令他受傷,這種想法是無比的自私,因為受傷的人不是你,那麼就會是另一個人。
身後的人在焦急地叫著自己的名字,卡佳里當然聽到,但腳就是不受控制的往前跑,好像直至找到出口,才會停下腳步。
也許是這裡的環境昏暗,所以跑著跑著的同時,卡佳里的腳一不小心的絆倒了,身體往前摔的跌倒在地上。
一陣疼痛感傳到身體上,讓她緊皺眉頭,嘴裡悄悄地咒罵起來。
而此時,一直跟隨在身後的腳步聲,也漸變緩慢。
一步,一步,他邁步靠近她,直至來到她的後方,聲音才戛然而止。
然而,她卻沒有從地上站起來的意思,只是趴在地上,保持著這個動作。
「沒事吧?」對於她的逃跑,阿斯蘭並沒有責備的意思,只是蹲到她的面前,似笑非笑的向她伸出手。
卡佳里只是怔忡的凝望著他,沒有說話;沒有任何動作。她那琥珀色的眼眸裡流轉著黯淡的光芒,臉上的表情似是惘然。
阿斯蘭頗有耐心的等待她回應自己,仍然垂下眼瞼回望著她。
其實他一直都知道,她是個擁有勇氣的人,但是她的勇氣總是應用在戰爭中,然而在感情事中,她是個只會逃避的膽小女子。
沒辦法,他們之間總需要勇敢的一方,不然的話,他們就不能跨越重重難關。
「沒事……」卡佳里低下頭,故意不正視他。
可是她似乎不記得,縱然現在正視他,在如此昏暗的地方裡,他也不會看得到她的表情。
二話不說,阿斯蘭便將她從地上扶起來,這個舉動已經是第二次了,怎麼他們總是在重蹈覆轍,做著相同的事,犯下相同的錯誤。
當卡佳里被阿斯蘭才剛扶起來時,她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壓向他,因為一陣刺痛感直達她的腳踝,讓她站不住腳。
大概是方才跌倒時扭傷腳了。
真倒楣,明明以前上戰場的時候,這種小錯誤她從來都犯過,是不是太久沒上戰場,而變得笨拙了?
好丟臉呢。
「腳扭傷了?」阿斯蘭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,語氣輕柔地問。
「嗯。」
他故意對剛才的事絕口不提,因為為免再次發生意外,而且他再也不想看到她逃跑了。
「先到我的房間吧。」
卡佳里沒有拒絕,只是任由他將自己攙扶著走。
來到他的房間,裡面隨即亮起微弱的燈。因為在晚上時,只有這裡才會亮燈。卡佳里坐在他的床上,悄悄地望向在背對著自己收拾東西的阿斯蘭。
長久而來,她好久也沒有將他的背影看到那麼清楚了,以往,他的背影都是顯得遙遠而朦朧,讓她看不清楚。然而現在,他的背影就近在眼前。
「你不累嗎?」卡佳里突然道。
轉過身,阿斯蘭對於她的話感到不明所以。
「欵?」
她抬眸,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泛起粼粼波光,教人深不可測。
「對於我這種模稜兩可的態度,你不累嗎?」她面不改容地問。
一直以來,她都很想知道,對於她這種模稜兩可的態度,他是有怎麼樣的感覺。厭倦,無力還是麻木?明明她來這裡就是為了見他,但見到他時又臨陣縮,轉身逃跑。
難道他不難受麼?愛著一個既自私又不將他放在第一位的女人,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另結新歡,找個值得他去愛而又會回應他的感情的女人嗎?
即使他這樣做,她也不會將這當作是一種背叛的行為,因為受傷的一方總是他,她只是對他施加傷害的罪魁禍首罷了。
然而,他心中傷痕,日復一日的擴大,可是她卻沒有修補、治癒它。
聽到她的話,阿斯蘭只是牽唇輕笑了一下。
他仍然站在與她幾步之差的距離,安靜地凝望著她,他這個平靜的模樣真教人捉摸不定,讓她原本冷靜的心緊張起來。
每當他如此平靜地凝望著自己,她都會沒來由的緊張起來,心臟猛跳個不停。
他可否知道,他那雙翡翠緣眸底下,蘊含著一股神秘而魅惑人心的魔力,教人移不開眼睛,同時間也能輕易地虜獲她的心。
──凝望,垂下眼瞼,最後是苦笑。
這一連串的動作,看起來是那樣的憂傷。
「如果我說很累呢?」阿斯蘭再度與她對視,正色道。
「那樣的話,我會放你走。」卡佳里盡量表現得泰然自若。
豈料,聞言的他竟輕笑了一下。
「放我走?放走我後,一切的事情就可以解決嗎?」阿斯蘭挑眉,哭笑不得地問。
「這樣不是最好的結局嗎?讓我們都輕鬆的辦法。」卡佳里牽唇苦笑,這樣的她看起來有點陌生。
長年間在政界裡遊走磨練著,卡佳里也逐漸變得收歛和冷酷,這是她不得不改變的地方,她需要成長,不能一輩子都是那個十六歲的卡佳里。
十六歲的她,無憂無慮,天真而率真。
十九歲的她,收歛而現實。
「即使我真的離開了妳,也不會真的能忘掉妳。」阿斯蘭輕描淡寫地道。
「那就嘗試啊。」卡佳里又道。
「那麼輕易就放棄,那樣就不是阿斯蘭.薩拉了,不是嗎?」阿斯蘭還有興致開玩笑,帶著一絲玩味地笑了,接著又滿不在乎地道:「反正已經習慣了受傷,縱使傷口再度增加,對我來說也是九牛一毛。」
卡佳里抬頭看著他,眼眸蕩漾起抖動的水光,頓覺胸口像錐心般的疼痛,而眼圈也熱燙起來。為什麼他可以如此輕而易舉地說出這一句話?長久而來,受傷的人都是他,而勇敢去愛的人,也是他。
然傷他最重的人,卻是她。
倘若不敢愛,又怎能幸福?
倘若不敢愛,又怎能讓他幸福?
想及此,卡佳里不由得垂首,身體顫抖起來。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落下,沾濕了她的褲子,她拚命壓低哭聲,但還是傳進他的耳畔裡去。
想回到昔日美好的回憶之中,可是卻又不勇敢,她來AA找他根本就是還愛著他,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而已。
她總是口不對心,而他卻總是待她誠實。
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好卑鄙,好可惡……
見她突然哭起來,阿斯蘭不禁微睜眼眸,邁步走近她。
阿斯蘭坐在她的身邊,伸手輕揉她的腦袋,溫柔的安撫舉動讓她轉頭望向他,睜著一雙淚眼悲傷又痛苦地望著他。
「為什麼哭了?」阿斯蘭在她的耳畔低聲問。
「因為阿斯蘭那隻小白鼠總是獨自承受痛苦,沒有人會安慰他,沒有人會理解他…愛他……」卡佳里抽泣著,用手臂胡亂地往眼睛擦拭。
「但是他根本不在乎會不會受傷和痛苦。」阿斯蘭自嘲般的苦笑道。
「我不想這樣……我討厭看到受傷的他,我的心好痛……」卡佳里將臉靠在他的胸口裡。
見此,阿斯蘭禁不住將她摟得更緊,他感覺到她柔軟的身軀正躺在自己的懷裡,近在咫尺,而且她還難得地展現出脆弱的一面,種種的,都讓他百感交集。
曖昧的氣氛於昏暗的環境裡彌漫開來,下一刻,兩人的身體往後方一傾,身體的重量深深地陷進了床上,留下了重疊的痕跡……
* * *
──渾身疼痛。
低頭望著裸露的肩膀,卡佳里就清楚知道,昨晚她又做了件錯事。
她感覺到環在腰際的手臂粗壯有力,她盡量細微地動了一下,擺脫了那隻手臂。
望向身旁正沉穩地睡著的男人,她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。雖然充滿罪惡感,但她很高興第一次能看到睡得如此酣的他,不過,他的眉頭仍是一如往常的輕皺著。
瞥見他裸露在空氣外的手臂與胸口,這一刻,她完全意識到他已經變成了一個男人,而不再是那個十六歲的少年。
隨著時間的流逝,她來不及看著他長大,而當他們相隔了一段時候,他們再次正眼看著對方時,才發覺他長大了很多。
她發現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優柔寡斷的少年,他變成了一個固執而不失溫柔的男人。
悄悄地走下床,卡佳里快速地穿回衣服,還未扣好衣服的鈕扣,她就迫不及待地打開自動門離開。
究竟這一次,她有沒有再一次讓他受傷,她已經不清楚了。
自動門「喀」的關上,在房間裡迴響起一個輕細的聲音。
* * *
寂靜--。
冷清的房間裡,只有他一人躺在床上,並且盯著天花板發呆沉思。
他又再一次留不住她。
而她,又再一次從他身邊離去。
這個結局,他不是早就知道會演變成這樣嗎?可是為什麼,一想到自己又被她拋棄了,他的心不禁感到空虛又難受。
這是他選擇的,卻又不喜歡這樣的結局。
可是至少,昨晚他曾經擁有過她,起碼擁有過一段美好的回憶。
又是回憶,他們之間永遠都只有回憶,除了能夠緬懷的回憶之外,他們什麼都沒有。
阿斯蘭從床上坐起來,彎下身拾起散在地上的衣物。
如果回憶可以得到延續,延伸到現實中繼續發展下去的話,那恐怕是一件最好不過的事了。
這讓他不由得憶起昨晚纏綿的快感,彼此的體溫交融在一起,那種感覺,是前所未有的美好。
這是他們的第一次,也許,又是他們的最後一次……
「這是什麼?」
「嗯?」
聽到煌這樣問,卡佳里不禁疑惑地伸手去撫摸頸後的肌膚。
「這裡紅紅的?」煌走到卡佳里的身後,伸手指著她頸後淡淡的的紅印。
剛好,首長辦公室裡有一面全身鏡,卡佳里便走到鏡前照了一下,就看到頸後確實有一抹淡淡的紅印。
她的腦海頓時浮現起昨晚的纏綿片段,讓她的臉頰熱燙起來。
糟糕,這必定是阿斯蘭留下的……
見卡佳里若有所思地凝望著鏡子,煌只是淡淡地瞄了一眼她的後頸,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。
這究竟是什麼,顯而易見啊,不過想就知道是誰留下這些痕跡了。
一會他要向他訓話了,竟斗膽做這種事。
報告完公事,煌便坐在卡佳里對面的椅子上。
看著卡佳里在午休時間竟然只喝咖啡,煌不由得挑眉。
「妳又不吃午餐了?」煌不滿地道。
「嗯……沒什麼胃口嘛。」卡佳里聳肩,不意為意地苦笑。
「我說啊,當我去了殖民地的時候,就沒有人會在妳身邊嘮叨妳了。」煌垂下眼瞼,感慨地道。
望向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,卡佳里只是沉默著,沒有反駁他。
如果是以前的她,她必定會毫不猶豫地反駁他:才不是,我還有阿斯蘭那個像我媽的傢伙嘮叨我呢。可是現在,她卻覺得說不出口。
是她選擇放棄他,沒有人強迫她,但是一想到這樣,她就覺得好討厭這樣的自己。
什麼都做不了,也無法與他坦承相對。
明明很想和他在一起,但卻事與願違。
她知道他們即使在一起,也會被很多人反對。現在仍然有很多人接受不了調整者,如果她和他一起了,也建立起一個家庭,那樣的話,必定有很多人反對。
可是感情這回事,本來就是如此奇妙。偏偏是不被允許交集的兩人,卻無可避免地將兩條平行線重疊在一起,形成了相交點。
一個是戰犯的兒子,另一個則是代表首長,這兩個稱號都是阻礙他們的關係發展。
「你何時出發到殖民地?」卡佳里問。
這讓她想起了當初送阿斯蘭回殖民地時,心頭裡浮現起那種不捨又掙扎。
「下星期,因為手頭上還有曙光社的工作。」
「哦,是嗎?」卡佳里心不在焉地端起桌上的咖啡,喃喃地道。
「卡佳里。」煌輕聲喚她。
「嗯?」
「如果不能讓那傢伙幸福,就不要給他太大希望,這樣的話,妳只會令他傷痕累累。」煌正視她,神情認真嚴肅地道。
他的話讓她深思起來,傷痕累累,他早就傷痕累累了。今早從他的房間換衣服時,就看到他的胸前有幾條駭人的疤,那些都是他的戰績,也是令他對人生絕望的原因。
在雅金杜維之戰的時候,他曾經打算在要塞裡自爆輕生,從那件事看來,他認為自己生存在這個世界上,是毫無用處的。因為他是為了戰爭而生存的戰士,而不是阿斯蘭‧薩拉。
他的人生裡,早就不存在幸福和希望。
所以,在他們兩人之中,最痛苦的人是他。
他從來都得不到什麼,在她的身上他只得到活過來慰藉,從來都是他愛她比她愛他。
而且,她總是輕易地放棄他,但他卻是難以輕易地放棄她。
令他受到傷害的人,永遠都是她。
但令他勇敢生存的人,卻也是她。
「我知道了,我真的一直都在傷害他啊。」卡佳里垂下眼瞼,苦笑道。
「但妳也是他的陽光。」煌瞇起眼睛笑了。
「陽光?」她喃喃地重複這兩個字。
「要不是妳,他還會努力活下去嗎?他是因為有妳在身邊,所以才會堅持活著到至今。」煌實在是太了解他了,所以才能如此篤定地告訴她,「還有,讓他幸福的人,這個世界上應該就只有妳一人吧。」
卡佳里睜著眼睛怔住了,他的話讓她暗自斟酌起來。
陽光?她真的是他的陽光?而不是他的陰霾麼?她在心裡自嘲著。
* * *
在大海的岸邊,沙灘上佇立著一名高挑的身影。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剪影映照在沙地上,微涼的海風撩起了他的髮絲,輕輕地刮過臉頰,有點癢。
離開了冷清的AA,阿斯蘭覺得這裡真是讓人心曠神怡。
他在AA上面作最後的維修工作,已經有一個星期了。直至今天他的工作完成後,才能夠回到軍人宿舍。
離開初島,駕車的途中經過這裡。
這個沙灘,讓他憶起了往昔幸福的片段。
起程到殖民地之前,在一個凌晨的夜色下,阿斯蘭獨自來到這裡沉思。那一晚,他思索著關於離開歐普,回到殖民地這個主意。
那時候,他太渴望得到力量,他想保護重要的人,重要的東西,但是後來才發覺,原來得到力量的自己,卻是什麼都保護不了,他無法阻止戰爭,也無法保護重要的人。
然後,經歷了重重劫難,他再次回到AA,做錯了抉擇後才明白,原來他之前所做的事,都是自以為是。
他和卡佳里都只是想保留那小小的幸福,但這卻是何其困難。
越是想守護那微小的幸福,就需要犠牲重要的東西。
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際,身後便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。
「你果然在這裡。」
聞聲,阿斯蘭轉身,映入眼瞼的是一張微笑的俊臉。
「煌……」阿斯蘭凝望著迎面走來的煌,喃喃地喚他。
「每當你有心事的時候,總是會來這裡。」煌瞇起眼睛笑了。
阿斯蘭只笑不語。
的確是這樣,每當他有數之不盡的煩惱囤積於心頭,他就會驅車來到這裡。只要凝望著面前溫暖的夕陽,看著泛起波光粼粼的海面,紊亂的情緒便會得以平伏。
而且,這裡存在著他的回憶。
煌來到阿斯蘭面前,觀察他臉上的表情,試圖去揣測他的想法。
「阿斯蘭,下星期我就要去殖民地了。」煌雲淡風輕地笑道。
聽到這個早就聞之的消息,阿斯蘭只是牽唇笑了一下,有種勉為其難的感覺。
「怎麼了,你不應該替我高興嗎?我去殖民地是為了支持拉克絲,陪在她的身邊讓她安心。」煌挑眉感到不滿,接著又沉吟了片刻,續道:「就好像你想待在卡佳里的身邊支持她,那種心情。」
聽到這句話,阿斯蘭的眉頭不由得輕皺起來。
果然,這個名字是一個禁忌。
「我……想待在她的身邊,但是她似乎並不允許我這樣做。」阿斯蘭深鑽劍眉,難受地道。
「因為這樣做的話,你便會埋沒了自己的才能。」煌有點惱怒,怎麼他竟然不明白卡佳里的一片苦心?「只要你離開她,你才有展現才能的機會。」
「可是,難道這樣就要推開我麼?」阿斯蘭挑眉,怒火在心頭若隱若現。
她每次都是這樣,從不給他選擇的機會。
這並不是為他著想,而是自以為是地替他選擇他接下來人生的道路。
煌無法給他一個答案,因為這個問題,必須要由促成這一切的人來回答。
「我說啊,你們真的好笨,一直在原地繞圈子,完全沒有前進過。」煌也不禁大為光火,怎麼這兩個人都是那麼白痴啊?難道勇敢地去愛,就如此困難嗎?
阿斯蘭只是抬眸,並且微睜眼眸望著煌。
對,自從在AA上宇宙那一刻,他們就在原地繞圈子。明明很想牽著對方的手,一起往前方的道路前進,可是卻總是在中途卻步了。
不勇敢,又怎能去愛?
而不堅持執著,又怎能得到愛?
想要抓住那小小的幸福,想要回到往昔那樣,其實只需要那幾句普通的言語。
怎麼他就是不明白?
* * *
「卡佳里,妳先回家休息吧。」
在晚上八時的時候,進來報告公事完畢的奇薩卡,突然向埋首於文件中的卡佳里提議道。
因為通常在這個時間,卡佳里還留在行政府批閱文件,但今天奇薩卡竟然在這個時間叫她回家休息,真是奇怪。
「可是我還有這些公文未批閱啊。」卡佳里指著桌上那幾份文件,感到莫名其妙地道。
「這些明天再看吧。」奇薩卡挑眉,一臉不由分說地道。
「這樣啊……」卡佳里有點不明所以。
「總之,你回去。」奇薩卡走到卡佳里旁邊,伸手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。
「欵、幹、幹什麼啦……!」卡佳里一邊結結巴巴地說著,一邊被奇薩卡推出了首長辦公室。
就是這樣,卡佳里被強行推出了首長辦公室,然後被塞進了車子裡,懷著一種無奈又莫名其妙的心情回到阿斯哈的宅邸。
下了車,卡佳里捶了捶酸軟的肩膀,然後逕自走進宅邸。
接著走出來迎接她的,一如往常的又是瑪娜。
「小姐,妳回來啦,我去替你放一下洗澡水吧!」
「嗯,謝謝妳,瑪娜。」卡佳里牽起唇角道。
卡佳里走上二樓的房間,關上門後,彷彿如釋重負般整個人軟癱在床上。
好累,雖然一直都是這樣累,但是今天的疲憊感,似乎比以往的多。
也許,是因為她的心中總是在想著那個人,卻又要求自己將他的臉龐從腦海裡抹掉,不想再讓他侵占她心中的一席之地。
可是,即使她在這一刻,將他從她的腦海裡、心坎裡抹掉,但仍是會徒勞無功。
因為他早就存在於她的深心處。
──阿斯蘭.薩拉。
她愛那個名為阿斯蘭.薩拉的男人,這是無法自欺欺人。
是事實。
這時,卡佳里走出房間,來到浴室前見瑪娜從裡面走出來,她便逕自走進去,關上門後就脫下衣服,進行淋浴。
或許進行淋浴,能令她的心境平靜起來。
──或許。
洗過澡後,卡佳里離開了浴室,回到房間休息。
話說,今天竟然沒有公文帶回來批閱,不禁令她有點不習慣,畢竟平日總是帶著未看完的公文回來,在夜裡打著哈欠,一邊拚命睜大眼睛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字。
然後再來杯咖啡,帶走睡意。
卡佳里坐在梳妝台前,打開抽屜,拿出擺放在裡面的小盒子。
打開盒子,映入眼瞼的是一枚閃爍著光芒的紅寶石戒指。
這枚戒指,讓她以為大家都是命中注定在一起的,怎樣也不會被分開,因為這已經牢牢地綁住他們的緣份。可是,它卻是讓他們的關係漸漸變質的罪魁禍首。
戒指代表持續永恆的愛情──婚姻,的確,他能夠帶給她幸福,但她卻不可以帶給他幸福。
因為她無法放下國家,所以只要她還是歐普的首長,她就無法讓他幸福。
隨著她的思緒展開,門那邊便傳來一陣聲音。
有人開門進來了。
一定是瑪娜了。
「瑪娜,我這下就睡了。」
卡佳里並沒有回首,只是將戒指放回盒子裡,關上抽屜。
「但我有話要和妳說。」這個聲音,讓卡佳里的肩膀顫抖了一下。
她緩緩地往後回首,睜大眼睛望向來人。
只見阿斯蘭關上房門,露出無奈的表情望向怔住了的卡佳里。他早就知道她會有這種反應的了。
「你…怎麼進來的?」卡佳里拚命掩飾著慌亂,困惑地問。
「是瑪娜讓我進來的。」阿斯蘭仍然站在門前,沒有靠近她的意思。
她怎麼會讓你進來的啊。卡佳里不滿地暗忖。
「喔,是嗎?」卡佳里從凳子上站起來,一臉不以為意,繼而又問:「你說有話要和我說,要說什麼嗎?」
阿斯蘭盯著卡佳里那張平靜而半帶冷漠的臉龐,完全沒有生氣的意思,因為他早就預料到,她會用這個態度來面對自己。
她在隱藏真實的自己。
沉吟了片刻,阿斯蘭在心中下定決心,才道:「是關於我們今後的關係。」
聞言,卡佳里不語,並且,心中掠過一絲訝異,還有──竊喜。
他還未放棄自己。
「雖然妳總是推開我,但我是絕不會放開妳的。」阿斯蘭的緣眸炯炯有神,眼神堅定地說著,讓卡佳里的心開始動搖。
可是,她一向都是嘴硬的人。
她無法立刻承認自己的感情,所以總是不斷拒絕他。
「即使我將你放在國家之後?」卡佳里不厭其煩地問,似是在試探他。
她想從他的口中得到一個無庸置疑的答案,算是一種再次的確認。因為一次的確認不足以讓她的心充滿安全感。
一直以來,拒絕他的心意,作傷害他這種行為,她已經感到厭倦了。
所以她想稍微鬆懈下來。
「無論妳拒絕我多少次,我都只會對妳說那幾句話。」阿斯蘭雲淡風輕地說著,爾後又續道:「沒錯,即使我在妳的心中,是排在國家之後,我還是不會放棄妳。」
聽到這句信誓旦旦的話語,卡佳里的心頓時軟下來。
她的眼眶悄悄地變得熱燙,裡面好像有些什麼在拚命湧現出來,難以遏止,接著沿著臉頰滑落下來。
──是感動的淚水。
「笨蛋,阿斯蘭你這個笨蛋……」卡佳里的眼裡含著淚水,抽著鼻子嗚咽道。
「對,我的確是個笨蛋,但妳就是喜歡這樣的笨蛋,不是嗎?」這時,阿斯蘭挪開步伐來到她的身邊,輕笑著道。
「哼,你少臭美了!」卡佳里皺起鼻子,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
不理會她的小牢騷,阿斯蘭二話不說便將她擁入懷裡。
她並沒有推開他,這一次,她伸出手回抱他,緊緊地回抱他,讓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一絲空隙。她感受著他的溫暖,猶如分享彼此的體溫般,她將腦袋倚在他的肩上,閉上眼睛,感到異常安心。
縱然知道通往幸福的道路,往往是艱難困苦的,但如果不勇敢去愛,又怎能幸福?
也許堅持不放手,才算是一種愛的表現。
「現在很晚了,你不回去麼?」卡佳里問。
「不了,我要睡在這裡。」阿斯蘭露出玩味的笑容道。
「欵、誰、誰讓你擅自作主的啊!」卡佳里的臉泛起一抹桃紅。
「晚安,卡佳里。」他裝作置若罔聞,自顧自的掀開被子躺下床。
雖然心有不甘,但卡佳里並沒有將他趕走。
她只是悄悄地露出微笑,在心中默默地回應他。
──晚安,阿斯蘭。
然而,當明天一覺醒來的時候,他們便會發覺這樣小小的幸福,是如此彌足珍貴。
珍貴得他們不想放手。
所以,他們要共同守護著它。
完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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